作為一個有16年煙齡的資深煙民,我已戒煙4年了。戒煙最大的理由是我發現最終不是自己想抽,而是尼古丁控制著我不得不抽。這種被化學物質操控的感覺很不爽,幾經掙扎還是戒了。在電影中,中途變節的叛徒往往比陣營分明的敵人還要兇殘,首先因為不如此不足以證明他變節有理,而且他深知己方的虛實。不錯,我就是這樣一個變節的煙民。
據《南方日報》11月8日報道,香煙對于健康的影響不必多說,這方面的論文可以裝滿無數的硬盤。當然抽煙的年輕人沒幾個在意的,誰年輕時不覺得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呢?煙民們覺得父輩們抽煙的樣子很酷很有揮斥方遒的派頭,至于父輩晚年在病床上憔悴的病容可怕的咳嗽,時辰未到是沒多少人知道的。也有想戒煙的因為對尼古丁的依賴而欲罷不能。在心理學上,當一個人長期面對某種無法擺脫的痛苦時,會傾向于盡量接受美化那種痛苦。對于煙民來說,就是傾向于拒絕接受吸煙有害的信息,盡量說服自己相信吸煙無害。這叫斯德哥爾摩綜合癥,你懂的。
隨便搜搜就知道,越是發達的國家,控煙的措施就越嚴厲。反而第三世界國家普遍煙草泛濫。這當然不僅僅是因為發達國家更文明,文明從來都是需要物質基礎來支撐的。真實的原因是發達國家大多數實現了全民醫保,而吸煙引起的各種疾病消耗了國家大量的資金,所以不得不厲行禁煙。以英國為例,英國較早實現了全民醫保,英國人也頗以自己的國家衛生服務系統(NHS)為榮,倫敦奧運開幕式上也沒忘了秀一下。據統計NHS每年用于治療和吸煙有關的疾病的資金達到17億英鎊,其他損失還要另計。這讓本來就很拮據的英國政府覺得難以承受。因此,英國除了重罰違規抽煙的煙民,還規定如果吸煙者不改變陋習就無權享受政府的免費醫療。這招真夠狠的。
而對于第三世界國家來說,政府無力搞全民醫保也就沒有了這個包袱,相反搞煙草專賣還能增加政府稅收,這怎么可能實現控煙呢?
隨著經濟的發展,中國也經歷了從倚重煙草收入到逐步建立全民醫保的過程,經過多方專家的測算,國內吸煙導致的直接和間接衛生成本早已經抵消了煙草利稅收入。所以越是富裕的地區,越是醫保普及的地區,政府控煙的愿望就越強烈,廣深相繼啟動控煙行動也就毫不奇怪了。
廣州控煙試行了半年,成效不大。我覺得其中重要的一點是懲罰的力度不夠。以港臺為例,香港規定違規抽煙罰款5,000港幣,臺灣規定違規抽煙罰款2,000到1萬臺幣。根據官方的統計:香港人的平均月薪約為11,000港幣,臺灣人的平均月薪約為47,000臺幣,廣州人的平均月薪約為5,000人民幣。按照比例可以推算,如果保持港臺的控煙力度,廣州對違規抽煙應該每次罰款200-3,000元。而現在每次罰50元,煙民所付出的代價還不夠買一包高檔煙的,這樣的法令能有多大效果呢?我相信重罰的威懾效應,要比大規模執法巡查效果更好。
尼古丁依賴是一種病癥,需要治療。除了罰款,北京等城市還在醞釀將戒煙藥納入醫保。雖然這可能增加一些醫保的開支,但是和吸煙帶來的損失相比,還是非常值得的。廣州控煙辦不妨也試行。
控煙除了重罰,也需轉變煙民的觀念。煙民傷害自己的健康別人似乎也不好過多指責。問題在于:煙民在行使自己的自由時,常常妨礙旁人不吸二手煙的自由。如果一屋子人有一個煙民,結果往往是煙民想抽就抽。因為不愿將關系鬧僵,被動吸煙的常常不得不忍受。之所以出現這種怪現狀,說到底,還因為以前吸煙是領導者/男性/成年人的特權,下屬/女性/小孩都無權反對。現在的煙民就像一群沒落的貴族,還在模仿著前輩們過時的行為模式,不愿意放棄男權社會的特權。對他們來說,戒煙不僅僅要忍受生理脫癮的痛苦,還要改變自己長期以來的行為模式,確實不容易,需要更多的時間。
面對禁煙的大勢,也有煙民覺得受到不平等待遇,認為這是多數人對少數人的暴政。前文說過,文明總是需要物質基礎支撐的,我們的物質基礎還無力為少數煙民專門設置一套相同的公共空間,所以給煙民提供的場所比較簡陋。我也替煙民呼吁一下:很多人抽煙擾民,也跟單位/公共場所沒有設置吸煙區有關。建議多給煙民設立些吸煙區,讓塵歸塵、土歸土,把尼古丁還給煙民,把潔凈的空氣還給非煙民,大家和諧相處,和而不同,不亦君子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