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落戶鶴山共和到不斷壯大占據全球過半傳統燈飾市場,到LED市場搏殺并受困,止不住的連年虧損,再到近期傳言拋售資產、或被并購,真明麗怎么了?是行業大環境使然,還是自身矛盾的積累?
回顧真明麗在鶴山走過的30多年, 是一條布滿荊棘的勞動密集型企業的轉型升級之路。不斷擴張的背后,試錯成本有多大,真明麗能渡過困境嗎?
30年王國,傳奇不再
從一家不太起眼的裝飾燈企業,到年產值逾50億元的世界級LED照明王國,真明麗在鶴山走過了一段富有傳奇色彩的發展之路。
1978年,樊邦揚和哥哥樊邦弘在臺北成立了一家僅有10多人的真明麗小公司,艱難起步于勞動密集型的燈飾業,受制于臺灣勞工、土地成本高等因素,那時僅停留在做一些簡單的加工、代理,偶爾做工程和出口,發展的道路并非一帆風順。
1989年,樊邦揚來到鶴山考察并決定遷廠,在鶴山港碼頭租房成立了鶴山銀雨燈飾有限公司。經過數年發展,壯大起來的銀雨開始蛻變。1996年,銀雨搬遷到共和鎮,廠房達到6萬平方米,員工也從最初的10多名擴展到2000余名。再經過10年發展,真明麗在共和擁有上千畝土地,員工超過2萬,最巔峰時近3萬人。
“要知道,共和的人口也就2萬多”,走進共和鎮,受訪的鎮領導告訴記者,真明麗銀雨對共和的發展作出了無可否認的貢獻,“曾經一片荒涼的小鎮,因為它的到來發展成餐飲業、服務業、房屋出租等行業一派興旺的工業鎮。”
但在當下,共和鎮的真明麗廠區,工人只剩下2000余人。籠罩這里的,還有經營慘淡變賣資產,已經搬遷、將被收購等等傳聞。
上周五下午5時許,共和鎮真明麗主廠區。記者守在正面和側門,看著換班的工人集中涌出,為冷清的街道帶來一絲生氣。共和鎮招商辦主任冼健輝告訴記者,側門的這條街道曾經密布的發廊、大排檔等已被其他店面取代。2009年夏天,巔峰時期的真明麗近3萬員工創造著無限商機:一位在側門的街道推著小車賣珍珠奶茶的阿伯激動地告訴冼健輝,他一個月賺了整整4萬元!“一杯售價1元的奶茶,成本才3毛,凈賺7毛,意味著一個月賣出約6萬杯,一天是2000杯。”可惜,小販們的好日子一去不復返。順著側門折向正門,冼健輝又告訴記者,2009年前每到圣誕節前的趕貨期,正門的這條街道就會騰出一半車道搭起臨時帳篷,真明麗請來臨近鄉村的富余勞動力幫忙組裝燈飾,如今,廉價勞動力也一去不復返,勞動力成本的急劇上升讓真明麗很頭疼。
“2009年開始,共和鎮的勞動力成本以每年30%的速度增長,這幾年已經翻一番有余”,這一年,真明麗占到業績一半的圣誕燈串等傳統LED燈飾產品市場開始萎縮,銀雨寄予厚望的商業照明市場也遲遲未出現高潮,出路在那里?未雨綢繆,真明麗計劃將勞動密集型的燈飾部分轉移出去。2004年以來,公司開始大力發展市場,相繼在越南、天津、四川簡陽相繼開設分廠;2007年9月份發生金融危機之后,海外市場頓時進入冰凍期,真明麗眼睜睜看到自己的利潤空間在變小,卻又受制于資金緊張,只能暫停在越南、四川的生產基地建設。直至2009年,真明麗位于越南的廠房第一期才完成,第二期廠房則于2010年7月完成,工人規模開始達到3000人以上。
出走越南,真明麗跨出勇敢的一步,30多年的燈飾王國,卻就此傳奇不再。
向越南轉移人力成本危機
“遷到越南后才發現,那里的工資雖然只有內地的1/3,但工人的勞動生產率卻只有內地的1/5。”對于搬遷越南,江門的同行并不看好,知情者告訴記者,“在越南工人不愿加班,丟一句‘我明天有事不來了’就走人。”
2010年5月的一期美國《商業周刊》報道中,樊邦揚受訪稱:“目前的狀況正像臺灣曾發生的那樣。”樊氏把他的工廠向越南擴張。“他付給越南工人的工資是每月100美元,是中國工人工資的三分之一。”
把勞動密集型的部分搬遷到越南,樊氏開始了對真明麗內部的重組。2011年真明麗一位高管在接受采訪時,將此舉譽為“顧全大局,一石三鳥”。“第一,越南工人平均月薪為100美元,約占內地工人1/3份額,直接給集團每年節省3600萬港元開支;第二,相對于越南新廠房,內地廠房將可改建為一般LED照明燈的生產基地;第三,把部份內地廠房分租給旗下供應商,除帶來租金收益以外,更可確保相關原材料供應充裕。
2011年,真明麗試用高于市場工資的2000元人民幣月薪招聘工人,但招不夠人。真明麗管理層據此認定,內地市場再沒有勞動密集產業的發展空間,認為2010年底起分階段把內地組裝生產線大舉遷往越南是正確之舉。
按照真明麗的設想,應對勞動力成本上升、勞動力短缺可分兩個步驟處理,“一是我們將裝飾燈類等較低階產品移到越南工廠生產直接出口,LED應用照明的高階產品仍然在集團總部進行生產及研發,同時,購買大量的精密自動化機器設備取代大部份的人工的生產,提高的生產力及解決了人力短缺、質量等問題。”2011年4月28日,真明麗集團主席樊邦弘在接受瑞士國家電視臺采訪時如是表示,可惜,這兩個步驟目前進行的并不順利。
“遷到越南后才發現,那里的工資雖然只有內地的1/3,但工人的勞動生產率卻只有內地的1/5。”對于搬遷越南,江門的同行并不看好,知情者告訴記者,“在越南工人不愿加班,丟一句‘我明天有事不來了’就走人,而在共和廠區,工人請假要層層申請,各種規章制度都輔以罰金”,高壓政策在越南行不通,面對加急訂單更是束手無策,于是,“樊邦揚開始不停奔走于越南”。
對于搬遷越南帶來的種種慘淡經營傳聞,南方日報記者兩周來一直努力聯系樊邦揚求證,但是,從兩周前樊邦揚秘書告知記者其一直在越南,到一周前記者通過熟悉樊邦揚的江門臺商獲知其身其實在江門,再到上周四記者直接發短信到樊邦揚手機求證,周五早上得到該公司女性文員回應“樊總大概一周前返回臺北檢查身體,不在江門”,樊邦揚的行蹤莫衷一是。記者的采訪要求也被回復“只能是樊總親自解答,但是遲點他回到江門也是停留半天到一天又要去越南”,關于真明麗的許多疑問,仍未能得到公司正面回應。
“真明麗近兩年都在尋找買家,欲變賣共和的資產,只是苦于無人接盤”,業內人士說,真明麗近期在變賣共和的廠房和資產。對此,共和鎮招商辦告訴記者,真明麗在共和的廠區面積合共超過千畝,去年變賣的100多畝實際是閑置的廠房,“是真明麗以前收購天騰電池的地塊,一直作為倉庫使用,江粉磁材去年接手后已經投產,產生了1億多的產值”;“目前實行一套新機制,是將廠區分包給供應商自負盈虧經營,并非變賣”。
江門市經信局相關負責人接受采訪時則表示,真明麗轉移只是企業自身發展中的市場行為,恰恰體現了目前企業轉型發展的特點。“不過,轉移的方向主要集中在產業下游勞動密集型領域,其外延芯片等上游領域的發展步伐仍持續加快。”“面對勞動力成本壓力,企業謀求升級轉型是必然的趨勢,不過從江門整個行業范圍來看,真明麗轉移目前仍是個案。”
作為江門規模最大、產業鏈最完整的LED龍頭企業,真明麗的轉移會對江門LED產業發展帶來何種影響?對此,江門市經信局回應稱“基本沒有影響。”“目前我們的發展思路集中在高新區,我們匯聚了一大批企業,努力實現產業集群,這才是江門LED產業發展的未來。真明麗雖然是本土LED產業龍頭,但是其每年的產值、稅收也是有限的,不會對整個產業構成多大的影響。”
這一說法得到共和鎮招商辦的印證,“真明麗最高峰的時候年創稅也不超過3000萬,目前共和鎮已排到第三”, “世運電路去年創稅約5000萬居首,今年必超,排第二的世逸電子去年也有4000萬”,“就算如此,真明麗在鶴山的出口還是位列前六,今后保持前十問題不大”, “真明麗以前高峰期一天的電費就有十幾萬,而今年前9個月,真明麗用電2200萬度,折算平均每天電費仍有6萬多”,共和鎮招商辦以此證明真明麗生產規模還在。
有業內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,“現在有人要我牽線想去收購它。但是現在還沒到這一步。它現在就是把廠房出租,把精力放到越南去。”與轉移相比,被收購的傳聞更加駭人,康佳、美的、清華同方都曾是傳聞的收購者,如信息屬實,這將會是迄今為止LED行業首個十億級規模企業被收購的案例。
廣東德力光電有限公司副總經理、擁有UCLA材料學博士學位的林振賢認為,“去越南發展不見得是個成功的案例,因為語言隔閡和文化隔閡會給管理帶來很大的挑戰,效率不高。”記者了解到,德力光電因擴展業務需要,之前也曾跟真明麗談過重組并購,但最后沒有成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