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羅·弗蘭克爾（Paolo Frankl）擁有能源和環境技術博士學位，在可再生能源領域已有20多年工作經驗。2007年加入國際能源署（IEA）的他，現任IEA可再生能源部主管。10月16日，在北京國際風能大會暨展覽會上，《中國能源報》記者就可再生能源，特別是風電發展過程中的一些問題采訪了保羅·弗蘭克爾。

中國能源報：在經歷了幾年的快速發展后，很多國家的風電產業都在經歷發展蕭條期，你能否從宏觀視角為我們分析一下出現蕭條期的最主要原因？

保羅·弗蘭克爾：不同國家的風電發展面臨不同的挑戰，所以，他們應對的政策也不一樣。但總的來說，政策的不確定性其實是可再生能源發展的最大敵人。比如說，美國對風電實施生產稅收抵免政策，但是該政策能持續多久往往受到美國政黨斗爭的影響，有很大不確定性。

所以，我呼吁政策決策者，首先要制定可預測的政策，政策中的經濟刺激成分可以少一點，但必須是長期的、可預測的，否者就會讓可再生能源方面的投資產生巨大波動，進而影響整個行業的健康。比如，由于經濟危機，歐洲一些國家削減了對可再生能源的補貼，導致2012年全球可再生能源投資同比下降了12%。這也是風電蕭條的主要原因。

中國能源報：你對中國風電行業的健康發展有何建議？

保羅·弗蘭克爾：得益于強有力的政府支持和低成本的融資，以及整個行業的綜合實力，中國的風電發展勢頭良好。但我們也看到一些問題，比如說風電的發展速度快于電網的建設速度，導致風電發出來后并不能得到有效的傳輸，造成所謂的“棄風”現象。中國的優勢風力資源集中在偏遠地區，而電力資源集中消費區卻在發達的城市，需要長距離的電力輸送，這就對電網的承載力和建設速度提出了挑戰。要解決這個問題需要多個利益相關方之間的協調，IEA已經發出信息，建議中國進一步加強在這方面的努力。

中國能源報：歐洲國家也有類似問題么？

保羅·弗蘭克爾：是的，比如德國，該國北部風力資源豐富，但電力需求多在西部和南部，同樣需要長距離傳輸。另外，在很多歐洲國家建設輸電線路往往遭到民眾的反對，因為很少有人愿意輸電線鋪設在自家后院。所以，未來風電要想更好的發展就要更好地融合風電和電網。在這方面，丹麥、愛爾蘭、葡萄牙和西班牙做得很好，它們的電網更具靈活性，可以更好地消納風電。

中國能源報：近幾年風電行業出現了一些兼并重組的案例，甚至有大型風電企業在這個過程中破產或被迫裁員，你怎么看待這種現象？

保羅·弗蘭克爾：一些風電企業被兼并或者破產這也很正常。市場運行和工業發展就是這樣無情。如果一種可再生能源不能夠研發出更好的技術和更低廉的價格，就會被淘汰。適者生存，這不光適用于風電，也適用于其他可再生能源模式。大體來說，在2014年和2015年，很多風電企業的日子可能會更不好過，因為一些國家的補貼已經到期。但這個過程也是風電行業整體升級的過程，根據彭博社新能源財經的數據，風電行業的整體競爭力正在增強。

中國能源報：可再生能源補貼政策的波動性是否會影響可再生能源的長期發展？

保羅·弗蘭克爾：的確，一些歐洲國家的風電行業正受到補貼政策變更的困擾，例如德國、法國、意大利、西班牙。為了支持可再生能源發展，這些國家的民眾不得不承擔高額的電價。當然，電價上升是綜合因素作用的結果，如不斷攀升的天然氣價格、經濟大環境的不景氣等。這就使得可再生能源補貼上升為敏感的政治問題。而解決這個問題，美國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范本。因為頁巖氣開發，美國的天然氣價格很低，民眾的電費負擔也因低價天然氣而降低了。這樣民眾對電價和可再生能源補貼就不那么敏感了。

中國能源報：您的邏輯是，美國的頁巖氣繁榮反而在不經意間促進了該國的可再生能源發展。可是有一種說法認為頁巖氣繁榮沖擊了可再生能源的發展，您同意這種說法么？

保羅·弗蘭克爾：我認為北美頁巖氣開發的如火如荼并不代表在其他地區也有普適性。比如說在中國，因為地質、環境等方面的差異，北美的經驗就并不一定適用。要判斷頁巖氣給可再生能源投資帶來的影響，還要看頁巖氣的價格。如果價格維持在每百萬英熱單位4.5美元，頁巖氣的確比可再生能源更有競爭力。但如果頁巖氣的價格漲到每百萬英熱單位6美元，可再生能源就可與之一爭高下。如果在6美元以上，可再生能源就更有競爭力了。

我認為即便在美國，頁巖氣的價格也會上漲。如果美國的頁巖氣液化后大量出口，將流向價格更高的亞洲市場，比如銷往日本，那里的價格可以達到每百萬英熱單位16美元。在出口的帶動下，美國國內的頁巖氣價格就會上漲。